张新民，地地道道的潮汕人，自幼嗜美食好文学。美食家中的学者，学者中的美食家！著有《潮菜天下》和《潮州帮口》等佳作。

*文/图作者：张新民，文章首发于头条号，文章原标题《当年潮汕古老的敲罟渔法像魔剑出鞘，指向大黄鱼等石首鱼类》

最具代表性的石首鱼类：自左至右分别为大黄鱼、小黄鱼和梅童鱼。

石首鱼类最宝贵的还不是鱼肉而是被称为花胶或鱼肚的鱼膘。

发制好准备用来鲍汁焗的鮸鱼公肚。

一、敲罟（gǔ）是一种霸道的渔法

像武侠世界的六指琴魔用琴声杀人于无形，敲罟，一种利用声音捕杀鱼类的古老渔法，跟其他一切捕鱼方法相比，其威力实在是太强悍太霸道了！半个世纪前，这种原来只在潮汕蜑家渔民之间秘密流传的捕鱼利器突然像魔剑一样出鞘，划过了大半个南中国海，在中国的近海渔业身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时间在年初，敲罟作业先是扩散到毗邻潮汕的福建东山和诏安，随即作为一种先进的渔法被福建省水产部门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年传入浙江后，从温州到舟山渔场，大黄鱼捕获量一下子增产十倍以上，随后又一落千丈。年，鉴于敲罟作业对鱼类资源破坏严重，且屡次引发渔场纠纷，遂被国务院明令禁止，但迟至年才完全绝迹。

根据潮汕地方史志，敲罟在明嘉靖年间始创于饶平县大埕乡，之后陆续传入南澳、澄海、潮阳和惠来各县。我们的问题是：为什么这种被后世认为是造成野生大黄鱼绝迹的“终极渔法”，却能够在发源地潮汕流传几百年而相安无事呢？

后人根据相关记载绘制的敲罟复原图

清嘉庆《澄海县志》对敲罟有过这样的记载：“春夏间天晴无风，掌圈者集数十蜑船出港，给以饮食，择老练者为长年（即舵公）。至洋，长年居中，众蜑群而听命焉。以旗挥之，咸相率远布，令幼稚环圈击板以驱鱼。逾时，复以旗招之，使圈渐逼，而击板益急，不论何鱼，凡头有沙者，毕集圈内，困不能舒，若其头无沙，即逝矣。长年张网取之，或多至数十担，获利什伯。若所获少，俗谓之扣白圈。”

按敲罟是一种大型的集体性渔业，每个组合称为“艚”，有罟公罟母即大船各一，配罟仔小艇约35只，由余人协同作业。抵达渔场后，罟公罟母通过旗语和吹号，指挥小艇包围鱼群，并通过击圈驱赶鱼群，缩小包围圈，最后将长有耳石不堪响声刺激而翻浮在海面上的鱼类用大网捞起。所得渔获以大小黄鱼为大宗，还有成鱼（海鲶）和黄鲫鱼等。“获利什伯”，意思是用此法所得收益超过常法十倍百倍。

达濠人林茂华《达濠竹枝词》也有对扣鮕的形象描述。原文“石首”为“石边”，我跟《潮汕史》的作者黄挺教授讨论时，认为应该是“石首”之误：

拍板围舟海面来，轰轰烈烈响如雷。石首鱼贯眩波出，下网分捞棹浆回。

年3月3日，惠来县曾创下了一次作业捕获.4吨金龙鱼（大黄鱼）的惊人记录，印证了志书“长年张网取之，或多至数十担”的记载，也为成语“一网打尽”做出了新的诠释。照片转自《中国国家地理杂志》。

地方志书的记载也透露：第一，敲罟只在春夏间进行；第二，敲罟是蜑民采用的捕捞方式。旧时潮汕虽然海边各县均有敲罟，但范围较小，如潮阳全县只是达濠的东湖和广澳村有罟艚，而且多在春汛进行，对资源破坏不太严重。这大概是因为蜑民虽然是潮州人的族源之一，但这种“水上人家”很像西方的吉普赛人，人数不多而且对自然存有敬畏之心。

实际上在敲罟消失十年之后的年，仅舟山渔场每年大黄鱼的产量仍超过10万吨。跟华南虎和长江鰣鱼一样，野生大黄鱼灭绝的根本原因在于对资源永无休止的掠夺！

二、最遭殃的是那些石首鱼

我前天吃到的鱼脑石

清头绪《揭阳县续志》关于石首鱼的记载

鱼脑石为石首鱼科动物大黄鱼或小黄鱼等鱼类头骨中的耳石，是平衡石，与平衡觉的产生有关。各种鱼的耳石大小形状都有所不同，黄花鱼（即大、小黄鱼）的耳石又白又大很容易找到。一般来说，可以根据鱼耳石的样子判断鱼的种类，也可以把鱼耳石磨成薄片然后根据上面一圈圈的纹路推算出鱼的岁数。中医主要用于治石淋，小便不利，中耳炎，鼻炎，脑漏，《纲目》曰："研末或烧研水服，主淋沥、小便不通。煮汁服，解砒霜毒、野菌毒。"

石首鱼科是鲈形目(Perciformes)石首鱼科(Sciaenidae)约种鱼的统称。一般为底栖，肉食性，大部分分布暖海或热带沿海，少数生活于温带或淡水水域，其代表性鱼类有：

1、大黄鱼

大黄鱼的学名为Pseudosciaenacrocea，最大体长达80厘米。

现在已属天价的大黄鱼。

以前江浙一带多用野生大黄鱼做鱼鲞（xiǎng），现在只能用养殖的了。

2、小黄鱼

小黄鱼学名为Pseudosciaenapolyactis，最大体长为40厘米。

3、梅童鱼

梅童鱼学名Collichthyslucidus，最大体长仅17厘米。

梅童鱼潮汕俗称红花桃。

4、黄姑鱼

学名Nibeaalbiflora，潮汕俗称春只，有俗语“二月春只假金龙”的说法。

黄姑鱼和黄姑鱼饭。

5、白姑鱼

白姑鱼学名ArgyrosomusargentatusHouttuyn，野生的俗称红沃，鱼肚为昂贵的白花胶。

白姑鱼俗称红沃，鱼肚为昂贵的白花胶。

养殖取胶的白花鱼。

野生的红沃。

6、赤嘴鮸

赤嘴鮸为鮸属Miichthysmiiuy鱼类，是潮汕俗称，因嘴巴周边发黄，其鱼肚为仅次金钱鮸的顶级货。

赤嘴鮸的鱼肚为仅次于金钱鮸的顶级货，但养殖的个小质次。

7、杂鮸

泛指毛鲿属Megalonibeafusca鱼类。

通常取胶后将鱼肉腌成咸鱼。

8、牙?

牙?Otolithesruber，潮俗称三牙。

牙?潮俗称三牙，还有白?、湾?等，肉质较次。

9、美国红鱼

眼斑拟石首鱼Sciaenopsocellatus，年引进中国，现有较大量的养殖。

美国红鱼身上有黑斑。

10、金钱鮸

黄唇鱼属Bahabataipingensis鱼类，是最珍稀、最昂贵的石首鱼，现已列为国家保护水生动物。

最至高无上的鱼肚来自金钱鳘。金钱鳘学名Bahabaflavolabiata，中文名黄唇鱼，属于国家二级保护水生野生动物。金钱胶的珍贵，大约只有老野山参才能与之相比，一条几十斤重带鳔的金钱鳘可能会被炒卖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潮汕民间古老相传，鳘鱼胶特别是金钱胶，对治疗妇女产后“血崩（大出血）”有奇效，因而妇女都希望拥有这样一片“救命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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